仙風道骨老鸛草
在眾多植物中,有一種隨遇而安的野生植物,在路邊、荒地、沼澤和田野中率性地綻放著自己的魅力。它就是老鸛草。
草生如人生,也要經歷由幼及老,春夏秋冬。每年立春一到,老鸛草就迫不及待地從泥土里鉆出頭來,深吸幾口帶著寒意的空氣,從容且精神地生長。起初,如同一個頑皮的孩子,撐著一把四片葉子的小傘,搖搖晃晃中,穿過雨水,逃出驚蟄,迎來春分,游于清明,沐在谷雨,直到小寒來襲,大寒肆虐,于是,老鸛草又釋放洪荒之力,啟動新一程輪回。
家鄉朱湖,老鸛草隨處可見,微風細雨中,是最見精神之時。它們或形單影只、孤傲清高,或意氣風發、花團錦簇。無論以哪種形態出現,總是不擇土壤,無謂環境,任風吹雨打,自在飛花,如同鄉間的老者,慣看春花秋月,風霜雨雪。
老鸛草是牻牛兒苗科一年生草本植物。抗寒、耐濕,喜陽光充足、溫暖濕潤的氣候。每年四月至七月開花,五月至九月結果。平時看起來其貌不揚,一旦開花兒,令人倍感驚喜。它的花朵很特別,花瓣呈五瓣形,顏色多為白色或淡紅色,花瓣中央分布著深紅色的縱脈,似少女臉上蕩漾的笑靨,花柱延伸并與果柄連合成喙狀,這種色彩搭配給人帶來愉悅的視覺體驗,為老鸛草平添了獨特的美感。
當年,父親在世時,喜歡種這種再平常不過的野草,不是為了觀賞,而是沖著它的藥用價值。父親生于上世紀四十年代初,成年后經歷了空前絕后的新中國初創時期,墾建農場、大修水利、艱苦創業,長期水里來、泥里去,落下嚴重的關節炎、風濕病,一度飽受病痛折磨。從老中醫那里懂得,老鸛草對治療風濕痹痛、肢體麻木、筋骨酸痛等癥狀有顯著的療效。久病成醫的父親便照法栽種,如法炮制,沒成想,還真的取得成功,不僅把自己的病治好了,一傳十、十傳百,竟然在方圓百里小有名氣。
父親走后,老家再也沒有人種植老鸛草,但每當在野外遇到這種熟悉的野草,就像遇到故人,心里總是暖融融的。前段時間我在互聯網上搜索了一下,大量關于老鸛草的詞條、資訊、百科蜂擁而至,其中有一條資訊令人眼前一亮。原來,國內有一家著名中醫藥科研機構早已發現,老鸛草具有抗病毒、抗菌、清熱解毒等多種藥理作用,老鸛草中的黃酮類化合物是乙肝病毒的天然克星。2021年,他們還開發一系列針對當時世界流行性病毒的防治藥物,現在,又投入了抗癌臨床藥劑。我開玩笑說,總算把這一寶藏“吃干榨盡了”。業內一名專業人士卻不以為然,“那不一定,隨著藥學、化學的發展,或許還會有更大的利用價值哩!”這話,我相信。
“這草看起來也沒有哪些特別,為啥叫老鸛草呢?”不時有人提出這個問題,我記在心里,終于找到了源頭。
相傳唐貞觀初年,藥王孫思邈云游至淮南道安州孝昌縣雙峰山神醫洞,在洞中煉丹和炮制多種治療疑難病癥的藥物,以解民間疾苦。當時,許多患有風濕病的患者上山求醫,但孫思邈用遍所有方法仍無良策。一日,孫思邈帶著徒弟外出采藥,發現一只灰色的鸛鳥常常在山崖邊不停地啄食一種無名小草,隨后飛回密林之中。
孫思邈尋思,鸛鳥常年在水中尋找食物,極易感染風濕邪氣,而鸛鳥能經常食用這種小草,說明這種野草無毒,且對動物有一定益處。于是,他喚徒弟采集了許多這種無名小草,煎熬成湯汁,自己親嘗,頓感一股暖流漸抵手足關節,舒坦很多,且無毒、無副作用。
于是,他讓一名叫老倌兒的風濕病患者服用。幾天后,奇跡發生了。老倌兒原本紅腫、疼痛的雙腿及關節癥狀漸漸消退,可以下地行走了。喜訊傳開,各地村民紛紛前來求治。許多治愈的風濕病患者請孫思邈給這種藥草起個名字,孫思邈略思片刻,稱道:“此藥草為鸛鳥發現,老倌兒先試,那就叫老鸛草吧。”
此后,老鸛草載入由孫思邈編纂的世界上第一部國家藥典《唐新本草》,被廣泛應用于治療風濕病等疾病,其顯著的療效使其在民間流傳至今,經久不衰。如今,老鸛草已成為治療風濕病的重要藥材之一。網絡數據告訴我,每年藥用價值高達百萬億元,培育知名企業兩千余家,為無數患者帶來了健康和希望。
在孝感,老鸛草不愧為紅色藥草,功勛卓著。1943年秋,抗日戰爭進入最艱苦的時期,出沒在孝感南部湖區的抗日游擊隊員一方面經受著日寇、偽軍的瘋狂封湖、燒荒、圍剿,一方面因長期轉戰蘆葦凼、沼澤灘,不少戰士患上風濕病、關節炎。愁腸百結的游擊隊領導人饒民太找到新四軍地下交通站交通員、紅色郎中宓壽庭,在缺醫少藥的艱苦環境里,用老鸛草這一寶藥,解除了許多戰士的病痛,為孝感抗日勝利立下功勛。1945年9月,宓壽庭因搶救傷員壯烈犧牲。七十多年來,湖鄉人民仍銘記著他的博愛和仁心,2023年,朱湖干部群眾在他曾經居住和戰斗過的先鋒村矗立起烈士的塑像,只見他身背藥箱,目光堅定,一身正氣,滿臉和善,似乎在告慰大家,邪不壓正,珍惜當下。
天地生萬物,萬物皆互利。鄉村的一草一木,甚至一聲鳥鳴、一抹原色,無不彰顯著生存的智慧,延續著互利的基因,這或許正是自然的魅力所在,繁衍不息的源泉。正如老鸛草,在春風里自由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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