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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桃花前飛翔的黑頸鶴。李秀珍攝

黑頸鶴飛翔在林芝上空。張春攝

編者按：

習近平總書記在西藏考察時強調，要守護好這里的生靈草木、萬水千山。近年來，隨著國家的大力投入、廣東援藏的支持助力和當地居民保護意識的提高，在被稱為“生物寶庫”的西藏，生物物種數量不斷增加，生物多樣性得到有效保護。

當太陽直射點跨過赤道北移，北半球的春天蘇醒了。在海拔2900米的西藏林芝，一群高原精靈——黑頸鶴正在雅尼濕地的桃花樹下翩翩起舞，它們昂起修長的脖頸，抖動著光亮的羽毛，迎接著雪域高原的春風。

黑頸鶴被譽為“鳥類大熊貓”，是國家一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也是世界上唯一生長、繁殖在高原的鶴。2000年前后，全球黑頸鶴種群數量僅剩約6000只，但據最新監測，目前我國境內黑頸鶴種群數量已達1.7萬多只，其95％以上分布在我國的青藏高原和云貴高原，目前在西藏繁殖和越冬的黑頸鶴數量已超過1萬只，其瀕危等級也從“易危”降為“近危”。

藏族有句老話——“‘沖沖’（黑頸鶴藏語名字）飛走，濕地干掉”，當地人認為黑頸鶴是吉祥的鳥，它們的到來是環境變好的象征。“黑頸鶴是高原生態變化指示性物種，因其為中國特產種，所以黑頸鶴數量的增長是我國保護成果的直接體現。”黑頸鶴研究學者、西藏農牧學院副教授王忠斌說。

值得一提的是，對口支援林芝以來，廣東援藏工作隊堅持保護優先，推動山水林田湖草沙冰一體化保護和系統治理。

自由翱翔濕地間

從林芝機場出發，大約20分鐘車程，便來到雅魯藏布江和尼洋河的交匯處——雅尼國家濕地公園。春季的雅尼濕地，雪山環繞，桃花盛開、柳枝綻綠，黑頸鶴自由翱翔于桃柳與濕地間，構成了一幅絕美的寫意國畫。

每年林芝桃花盛開的時節，這里總能看到追鶴人的身影，他們中有科研人員，有當地的濕地管護員，也有遠道而來的攝影師和游客。王忠斌在雅尼濕地進行黑頸鶴研究已有4年多，記者跟隨他探尋這群高原精靈的足跡。

在雅尼濕地銀白色的淺灘上，一群黑頸鶴佇立在水邊，神態悠閑，時而低頭覓食，時而抖動雙翅，時而翩翩起舞。當感受到危險時，它們會一起豎起長長的脖頸，放哨的鶴首先張開雙翅，低空飛過鶴群，隨后整個鶴群騷動起來，昂首、起步、展翅，所有動作一氣呵成，轉眼便飛向遠方。

“我們拍到的鶴常常是成對出現的。”前來追鶴的攝影愛好者扎西洛布向記者展示近年來拍攝到的黑頸鶴照片。黑頸鶴奉行“一夫一妻”，有著穩定和諧的家庭關系，一旦結成伴侶，便會終身相伴，一只死了，另一只不再與別的鶴交配繁殖，這限制了黑頸鶴幼鶴的數量。據學者觀測，在漫長的遷徙途中，3口或4口之家的黑頸鶴遷徙速度相對較慢，途中遇到極端天氣、食物短缺和天敵攻擊風險增大，加之青藏高原高寒、缺氧的氣候環境等綜合因素，黑頸鶴的繁殖率和幼鶴的存活率相對不高。

“據觀測，今年來林芝過冬的黑頸鶴有700多只。”近年來，王忠斌跑遍林芝黑頸鶴棲息地，采集樣本、收集數據，通過給黑頸鶴安裝衛星跟蹤器，監測它們的遷徙路線。他告訴記者，黑頸鶴棲息于海拔2500—5000米的高原草甸、沼澤及蘆葦沼澤間，周圍普遍有開闊的灘涂和農耕地，越冬時喜歡在收割后的青稞地和小麥地活動，以草根、青稞為食，會在河流的緩淺地段夜宿。

在考察過程中，王忠斌發現如今的黑頸鶴棲息地與當地人的活動范圍重疊較大，警戒距離也相對較近，很多時候，它們會選擇在村民前后院的田地里覓食，與村民相處“淡定自若”。

米林縣銀豐農場看門大爺告訴記者，之前有追鶴的攝影師，穿著沖鋒衣在農場拍鶴，雖然小心翼翼地接近，但鶴很警覺，距離還遠就飛走了；后來經當地人指點，換上當地工布藏族的傳統服裝，鶴便不再對他們敬而遠之，“‘沖沖’也學會了‘看人下菜碟’的本事”。王忠斌認為，這和當地人對黑頸鶴的保護密不可分。

守護“沖沖”的家園

“快看，‘沖沖’回來啦！”來自林芝市巴宜區布久鄉嘎瑪村的濕地管護員旦追次仁是眾多保護黑頸鶴的村民之一。每年10月下旬，部分黑頸鶴會來到林芝過冬，直到次年的4月才離開。這段時間，他們會每天跟蹤鶴的足跡，查看棲息地情況，防止流浪狗等動物傷害它們。

曾幾何時，雅魯藏布江一帶植被變少、沙化嚴重，到了江水泛濫期，洶涌的江水更是肆意破壞良田土地。“小時候很少看到‘沖沖’”，旦追回憶說，那時候風沙特別大，經常被吹得灰頭土臉。

“十二五”以來，國家將雅魯藏布江流域生態環境保護納入有關規劃，不斷加大保護力度，先后投入73.63億元，實施源頭生態修復、干流河道整治、山水林田湖草沙冰系統治理、流域植樹造林、防沙治沙和退牧還草等一系列生態保護與修復工程，流域生態環境持續改善。

2016年，雅尼濕地通過國家林業局試點驗收并正式授牌國家濕地公園。雅尼濕地公園管理局局長次仁卓瑪介紹，2016年以來林芝市以“防沙治沙”“兩江四河”“重點區域造林”等項目為支持，通過采取人工造林植被恢復、自然封育、禁牧修復等措施，大力開展濕地保護修復工程，積極對退化濕地進行恢復和修復，完成濕地植被恢復面積1839畝。

為加大對濕地內野生動植物的保護，林芝選聘了45名濕地管護員，開展濕地日常巡護管護和相關宣傳工作，既調動了周邊群眾參與濕地保護的積極性，也增加了周邊群眾收入。“現在村民保護濕地的積極性特別高，很多人從伐木人變成植樹人，自發在濕地種樹。”

“今年我自己就種了100多棵樹，這一片都是。”林芝市巴宜區林芝鎮幫納村村民普布多吉指著不遠處新種下的樹苗自豪地說，“除了林草局每年組織種樹外，我們村的村民每年都會自發在雅尼濕地種樹，現在已經成了村里的‘傳統’，10多年下來，最多的人種了1000多棵樹咧”。如今，村民深刻感受到了種樹給濕地帶來的變化，“風沙小了，環境好了，越來越多‘沖沖’（黑頸鶴）飛回來過冬啦！”普布多吉說。

2022年2月，國家批復同意建設西藏雅尼濕地生態系統國家定位觀測研究站，協同西藏大學、西藏農牧學院積極開展雅尼濕地的監測研究工作，深入開展濕地科學研究。

“我們在濕地公園布設調查監測樣線和水質監測點，對雅尼國家濕地公園范圍內的植物植被、鳥類、昆蟲等動物和氣象、水文水質等濕地關鍵生態環境指標進行調查監測。”西藏農牧學院高原生態研究所研究員羅大慶去年開始在雅尼濕地開展監測研究工作，他所在的團隊首次在巴宜區米瑞鄉附近濕地內觀測到黑頸鶴大種群110多只，同時發現有灰雁分布的新記錄，“目前，雅尼濕地生態環境質量良好、生物多樣性極為豐富。”

廣東援藏同守護

4月中旬以后，林芝地區的黑頸鶴陸續北遷，它們離開林芝所在的雅魯藏布江中游河谷等越冬地，御風飛雪、穿云度霧，靠著上升氣流盤旋上升，翻越一座座高山，來到西藏北部、西北部的河流和沼澤濕地進行交配繁殖，西藏第一大湖色林錯是它們的目的地之一。

近年來，西藏著力建設色林錯黑頸鶴繁殖棲息地自然保護區、雅魯藏布江中游河谷黑頸鶴越冬棲息地自然保護區兩個國家級黑頸鶴自然保護區，在西藏繁殖和越冬的黑頸鶴數量連年增長，目前已超過1萬只。

不僅是黑頸鶴，如今的西藏萬物繁茂。2021年4月西藏自治區林草工作會議公布的西藏自治區第二次陸生野生動物資源調查結果顯示，西藏已正式發布新物種5個、新發現中國新記錄物種5個、西藏自治區新記錄物種20種。西藏絕大多數保護物種種群數量恢復性增長明顯，藏羚羊種群數上世紀最少時只有7萬只，至今已超過30萬只；野牦牛種群數量上世紀僅幾千頭，至今已達2萬余頭；滇金絲猴上世紀末不足600只，現已達到800余只；曾被國際社會認為已經滅絕的西藏馬鹿，由發現時的200余頭，至今已有3500余頭，并且種群不斷擴大。此外，藏獼猴、雪豹、盤羊、巖羊等野生動物種群數量恢復性增長同樣明顯。

值得一提的是，廣東援藏力量在保護西藏生物多樣性方面也作出了相應的貢獻。

2021年9月2日—4日，廣東省黨政代表團在西藏林芝交流對接時，明確指出廣東在開展對口支援工作中，要與當地干部群眾一道倍加珍惜、共同守護好高原的生靈草木、萬水千山。

以保護巨柏這一珍稀樹種為例，廣東省第九批援藏工作隊邀請廣州市林業和園林科學研究院對大柏樹景區396棵珍貴巨柏進行保護及生態監測等工作，編制詳細的“一樹一策”保護方案，建立數字化古樹保護管理平臺，為接下來的巨柏古樹保護提供科學依據。同時，在對口支援巴宜區的東莞市支持下，廣東援藏計劃投入資金實施園林景區提質擴容，預計可帶動社會資金投入3億元，著力將景區打造成集旅游觀光、采摘體驗、康養度假的綜合體。項目建成后，預計每年帶動當地農牧民投工投勞取得經濟效益200多萬元。

由于黑頸鶴陸續北飛，王忠斌近日也踏上了新的尋鶴之旅。他從林芝輾轉上千公里去到了色林錯黑頸鶴繁殖棲息地自然保區，如今正籌備開展紅外相機監測工作，收集黑頸鶴繁殖以及晝夜節律的一手資料。

旦追繼續在雅尼濕地巡視，“到今年10月，黑頸鶴將再度回來過冬，我期盼再次聽到它們的叫聲，會讓我感到特別幸福”，旦追說他將會把保護濕地、保護黑頸鶴的信念傳遞給更多人。

南方報業記者龔玲

策劃：谷立輝

統籌：何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