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雪豹日|如何在600公里內找到體長1米多的雪豹?
巡護員之聲
Voice of Rangers
雪豹因其獨特魅力而成為一種受歡迎的旗艦物種,然而盡管人們對這種大貓越來越感興趣,科學家們對它的了解仍然有限,更不用說公眾了。
2017年,IUCN紅色名錄中雪豹的瀕危等級從瀕危(EN)降為易危(VU),但同時IUCN給出的雪豹種群數量仍在持續下降,我們急需準確的雪豹種群分布數據及其面臨的威脅,來制定科學有效的保護措施。
不丹境內紅外相機拍到的雪豹
2023年10月7日,不丹國發布新聞,在PAWS技術指導下,不丹完成了第三次全國雪豹調查,根據2022-2023全國雪豹調查數據顯示,不丹境內成年雪豹數量在121只至148只之間,模型推測最有可能是134只,相比2016年的調查,增長了39.5%。
而在這之前,俄羅斯和蒙古國也相繼完成了全國第一次全國雪豹調查。
2021年3月17日,蒙古國發布新聞:“在PAWS技術指導下,蒙古完成了首次全國雪豹種群調查,確認蒙古國境內成年雪豹數量在806只至1127只之間,模型推測最有可能是953只,數量僅次于中國,位列全球第二。”
為了實現全球分布區域內大規模的雪豹調查,統一不同區域雪豹的調查方法,全球雪豹生態保護計劃秘書處(GSLEP)制定了全球雪豹種群評估指南(PAWS),旨在對雪豹種群進行更科學的評估。
2016年,WWF在中國設立雪豹保護項目,工作重點也是統一調查方法,推動全國的雪豹調查。在PAWS的指導下,率先在甘肅省祁連山推動了大尺度的雪豹調查示范,先后聯合甘肅省野生動植物保護站、甘肅祁連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護中心、甘肅鹽池灣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護中心草擬了《甘肅省野生雪豹種群數量及棲息地調查技術規程》,與四川省林業和草原局聯合制定了《四川省野生雪豹種群數量及棲息地調查技術規程》,為甘肅祁連山、甘肅鹽池灣、四川全省的雪豹調查提供了包括基于PAWS的雪豹調查方法解讀、紅外相機架設、數據處理等培訓。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國際雪豹日,#巡護員之聲專欄邀請到來自祁連山的雪豹巡護員,我們的老朋友——王亮(點擊查看往期文章),為大家分享一線雪豹調查新的感悟以及作為巡護員的成長。
雪豹巡護員:王亮
他從對雪豹的一無所知到能夠進行多角度的專業分析,從菜鳥隊友到資深隊長,他花了5年時間,而他所調查的雪豹棲息地面積,在擁有全球60%的雪豹棲息地面積中只是冰山一角,我們還需要更多這樣的一線巡護員。
“雪豹監測過程中的疑惑
大家好,我叫王亮,2018年進入隆暢河保護站工作,隨后成為野生動植物調查隊的一員,并有幸參與到雪豹的調查任務中。調查之初大家都是摸著石頭過河,主要通過布設紅外相機采集影像資料、樣線調查法和入戶調查方法查清人獸沖突現狀。
入戶調查
雪豹是我國珍稀旗艦物種之一,也是祁連山重要的生態指示物種。為了解雪豹的種群狀況、棲息地分布以及評估保護措施的效果,進行雪豹的定期監測對比是必不可少的。
在2021-2023年的紅外相機監測數據中,發現有這樣一臺紅外相機。2021年6月份這臺相機拍攝到一只成年雪豹,在一個很粗的柏樹上做標記-噴射腺體,這是我做雪豹調查三年來第一次見森林里有雪豹活動的影像,因此在后面的監測中特別留意每次回收的數據。
同年10月,當我帶著激動的心再次鉆進這片柏樹林查看這臺相機時,驚喜地發現它已不再是獨行俠,而是帶著三只活潑幼崽的豹媽媽。在接下來長達一年半的時間里,這臺相機每個季度都能捕捉到雪豹媽媽帶娃頻繁活動的影像。直至2023年3月,只拍到一只成年雪豹活動的影像。是不是幼崽已經離開了母親,去尋找屬于各自的領地了?
之前入戶調查的時候牧民們說雪豹每年都會產仔,而紅外相機監測的這只母豹花了接近兩年的時間帶一窩幼崽。這是個例還是因為雪豹數量減少導致的可交配機會減少?又抑或是這個區域的獵物減少,不足以支撐更多的雪豹?
雪豹調查技能培訓
在世界自然基金會(WWF)的雪豹調查技術支持與數據處理培訓下,我們在雪豹監測過程中的很多疑惑也慢慢有了解答,但還需要更多的更大范圍的監測數據來判斷雪豹種群的現狀及其面臨的威脅,從而有針對性的制定保護措施,這就是我們長期監測的意義所在。
回收紅外相機數據
在最近兩年的時間里,每個季度我都會行走在祁連山東西跨度600公里的樣區,往返回收雪豹紅外相機監測和生物多樣性監測數據,一直默默留意著每臺相機拍攝到的雪豹行為。現就我個人總結的一些經驗分享給和我一樣長期堅守在一線的雪豹巡護員們!
布設紅外相機的最佳位置
氣味標記處
雪豹經常會貼著高山裸巖或者山谷、河谷邊緣地帶行走,并喜歡在略帶斜度的石崖處留下刨痕(我喜歡稱它為豹谷堆)、糞便并噴射腺體。
圖為紅外自動相機初次架設所拍
人物頭部位置預判是雪豹噴射腺體的位置
事實證明我的預判是正確滴,嘿嘿…
在相機布設15天后成功拍攝到雪豹在我頭部位置的巖石上做了標記。
豹谷堆處
在巡護途中發現雪豹糞便時,除了架設相機還需采集糞便。因野外條件的苛刻,發現一坨雪豹糞便屬實不易,應提前準備好足夠容納雪豹糞便的采集盒、干燥劑、一次性手套、記號筆、GPS等工具,盡力完整地保存好并做好記錄,為后期的化驗檢測奠定好基礎。
采集糞便的高原鏟屎官
雪豹被譽為世界上最美麗的貓科動物,它敏感、機警、喜歡獨自晝伏夜出。記憶中有一處長期監測點位在每次更換內存卡和電池后,都能夠很快捕捉到雪豹頻繁活動的畫面。2022年期間,我多次帶科研人員和調查人員去該點位調查觀測,有一次不小心踩了雪豹留下的刨坑(豹谷堆),在未來長達7個月的時間里,該點位的紅外相機一直沒能夠捕捉到雪豹,直至今年5月,才再次拍到了它的身影。
豹谷堆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遇到豹谷堆
不要踩、不要踩、不要踩
殘留獵物的位置
有時候我們還會發現被雪豹獵殺不久的動物尸體(脖子或胸口兩側會有對稱的兩個流血洞),在祁連山通常會是巖羊或是馬鹿、家養牦牛等。
被雪豹捕食的巖羊
在以上這些地方(高山裸巖或者山谷、河谷邊緣、懸崖峭壁間、河谷交叉處、有雪豹刨坑-豹谷堆處、雪豹糞便處、雪豹足跡、腺體噴射處、死亡不久的動物尸體處)布設紅外相機更容易拍攝到我們的雪山之王-雪豹。
除了找準位置,在布設紅外相機時,還要調試好相機的方向(背光)、角度、參數,并清理相機拍攝范圍內的雜草和枯枝(防止風吹草動導致相機空拍)等等,以求拍攝到最佳畫面,可以看到雪豹的全身、斑紋以及它神秘的行為。
在野外布設紅外相機是一項高強度的體力活,是對個人體力和耐力的雙重考驗。
滑著下山的隊友
今年5月份,我帶著北京的一名老師在雪豹棲息地尋找痕跡,下車后一門心思只顧著去找雪豹留下的痕跡或是出沒的地方,不知不覺就從海拔2600米爬到了4200多米,轉身看著近乎垂直的坡度,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無法走著下山,愣是硬著頭皮半蹲著從高山草甸處滑著下山,上車時發現褲子屁股處已磨了個大洞,也許這就是老人所說的上山容易下山難。
雪豹調查的最佳時間
夏天是奔放熱情的季節,就連景物都變得格外濃烈奪目。夏季的野生動物比較分散,雪豹會隨著最愛的獵物遷徙到海拔更高的地方,這使得尋找雪豹的痕跡變得特別困難。夏天也是多雨的季節,蓄水的草地很容易讓車陷進泥潭,無法前行。今年7月的一天,我們在回收紅外相機時車輛再次被陷,耗費了5個小時才脫困。
第N次陷車
春天又太過素雅,秋天卻是一片蕭瑟,冬日的寒風冷冽讓人望而卻步,然而這些素雅、蕭瑟、望而卻步才是我的最愛,因為冬春季節是雪豹調查最好的時機,由于冬春季的嚴寒,雪豹會跟隨著獵物的遷徙來到海拔更低的地方,而且冬春季河谷的冰都很結實,調查車輛可以深入到山谷,調查隊員也不需要爬那么高,雪地里也更容易發現清晰的雪豹足跡,調查工作也會變得更加容易。
雪地里更容易發現雪豹的腳印
除了掌握以上布設紅外相機的技巧、選擇合適的時間巡護監測之外,在雪豹調查過程中,還應及時留意生境的變化、天氣的變化以及途中的野生動物,如發現特殊情況,及時記錄和匯報,任何發現都可能貢獻于對雪豹生存現狀的研究,當然首當其沖是要保障人身安全。
寫在最后
一年前有人問我:
“你長期跋山涉水不怯嘛,風吹日曬的圖啥?”
我答道:自然這東西,它最具有靈性,能使我們思索和成長,喜歡風吹日曬,自由又自在,身處山中便自覺快樂。同時我希望擁有更多守護它(雪豹)的力量,山一程、水一程,風一更、雪一更,走過春夏秋冬,看過萬紫千紅,每次經過的樹木在不知不覺中長高,群山悄然無息的繁茂。在不知不覺中產生了一種信念,既然喜歡就不能辜負,要學更多的生態保護技能,做更多的生物多樣性監測。
本期巡護員來自
祁連山國家公園甘肅省管理局張掖分局
張掖分局管理轄區達173.98萬公頃,占祁連山國家公園甘肅片區總面積的50.58%,占祁連山國家公園總面積的34.66%。
轄區內分布有大量的森林、草原、濕地、荒漠、凍土、冰川等自然資源,是雪豹、野牦牛、藏野驢、白唇鹿、巖羊、冬蟲夏草、雪蓮等珍稀瀕危野生動植物棲息地和分布區,特別是中亞山地生物多樣性旗艦物種——雪豹的重要棲息地。
張掖分局自2011年以來就陸續開展了不同層面的雪豹調查,在摸清雪豹種群數量及棲息地分布上投入了巨大的心血;2015年在管理局的大力支持下,由野生動物管理科馬堆芳科長牽頭組建了野生動物調查隊。
在管理局、WWF、一個地球自然基金會等機構的不斷培訓與支持下,調查隊已經變成了一支專業可以獨立開展各種野生動物調查的隊伍。
有獎互動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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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至10月27日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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