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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5月18日，新冠疫苗移動接種車開進沈陽市三臺子街道新冠疫苗接種點。 （人民視覺?/圖）

既不是魷魚圈，也不是鮑魚圈，遼寧營口的一個叫鲅魚圈的地方火了。

2021年5月14日，安徽六安通報2名新冠肺炎本土確診病例曾在鲅魚圈停留，距離六安1500多公里的鲅魚圈區也同時開展調查，18名相關的確診病例、無癥狀感染者及其密接者被隔離。

全國沿海十大港口之一的營口港就坐落在鲅魚圈區，該區不僅是東北腹地最便捷的出海通道，還因濱海風光和溫泉度假遠近聞名。

目前，營口市已有9地被列為中風險地區，鲅魚圈區也進入了“交通封城”和全員核酸檢測模式。

在疫情常態化防控階段，不管是在人口密集的城市，還是在防控能力薄弱的農村，東北都曾出現過多次疫情反彈。

2020年4月，黑龍江省牡丹江市的醫院處置境外輸入病例時操作不慎，致使院內感染和密接感染14人；2020年5月，吉林舒蘭家庭聚集性疫情導致49人感染； 2020年年底的一場婚禮和1月初的“養生培訓”，讓黑龍江望奎縣牽連出一條“1傳81”的超級傳播鏈。

南方周末記者梳理發現，此輪疫情與東北基層診療機構違規接診發熱病人、疫苗接種率偏低和聚集性活動防控疏忽等因素有關。

“大家選擇‘五一’出行，體現的是對國家疫情防控的信心，但是地方管理者們必須要頭腦清醒，堅持貫徹當前的防控策略，把防控工作做實做細，適當控制人口流動的規模。”流行病學專家、復旦大學公共衛生學院教授姜慶五對南方周末記者表示。

個體診所“失守”

李波今年68歲，在營口市鲅魚圈區遼南大街上開了一間個人診所。南方周末記者在“高德地圖”App上檢索關鍵詞“診所”，類似的中西醫或者專科小診所，營口市不少于30家。距離李波診所步行可至的距離，就是金色童年兒童攝影會館。

根據官方的流行病學調查通報，2021年5月3日晚上8點左右，兩位顧客的到來打破了這個小診所的平靜。一位是39歲的金色童年老板鄭某某，另一位是在金色童年培訓的呂某，兩人在四天前的中午和晚上還一起吃了飯。

5月3日當晚，呂某自述嗓子疼但沒有發熱，鄭老板就陪呂某去李波的診所輸液。數天時間內，呂某輸液4次。

或許李波自己也沒有想到，這個來診所輸液的女子是新冠肺炎病毒無癥狀感染者。呂某由于體溫正常，工作和生活照舊，她被認為只是普通感冒，并未去醫院的發熱門診。5月9日離開營口后，呂某又輾轉來到北京、合肥。

盡管接診全程都戴了口罩，新冠病毒還是伺機侵襲了李波，和呂某密切接觸的鄭老板也中招了。

5月13日，呂某在安徽確診，當天李波和鄭老板就接到安徽省協查通報，后被作為密切接觸者進行集中隔離管控。5月14日、15日，兩人的核酸檢測結果顯示為陽性。

基層診所接診了有疑似癥狀的病人，卻未采取任何上報動作，錯失了盡早發現病例的可能。目前，李波的執業證書被吊銷，診所也被關閉，在生活點評平臺上已經查找不到李波診所的資料。

與此同時，營口市鲅魚圈區所有的個體診所全都臨時關閉。5月18日，南方周末記者致電該區多家個體診所，電話幾乎都是無人接聽或關機。

“（個人診所）全部關著，關門閉戶，我就在這（指家里）坐著，坐得嗓子都啞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再開。”鲅魚圈區某個人診所的工作人員告訴南方周末記者，現在她對待疫情“就像對待敵人一樣，不出門、哪兒都不去”。

這次疫情中，首先查出確診患者的安徽，也出現了醫療機構沒有第一時間識別發熱病人、隔離處理和及時上報的行為。

據安徽六安市衛健委5月16日通報，擅自接診發熱病人的醫師涉嫌非法行醫，移交司法機關追究法律責任；涉事社區衛生服務站停業、吊銷機構執業許可證；涉事醫院停業整頓，對相關人員予以處分、撤職等處理。

“由于國內長時間沒有疫情，相關防控工作多少有些松懈，東北一些基層醫療機構的發熱病人閉環管理做不到位，安徽這邊也是類似。”一位不愿具名的公共衛生學院流行病學教授向南方周末記者總結這次新疫情中存在的共性問題。

個體診所是社會運轉中便民惠民的一環，不可能永遠關停。這位公衛專家告訴南方周末記者，表面上看是疫情應對問題，但本質上反映的是一個城市治理水平的問題，“城市治理和管理水平有待提高”。

疫苗接種意愿飆升

多位專家研判，遼寧營口可能是此次疫情傳染鏈條的源頭，由于“零號病人”尚未查出，疫情擴散的隱患依然存在。據官方通報，新增的確診病例均未接種過新冠疫苗。

數據顯示，處于此輪疫情中心的遼寧，其疫苗接種進度明顯落后。

據《環球時報》5月16日統計，自2021年4月底以來，公布最新疫苗接種情況的共有15個省、直轄市、自治區，其中遼寧的接種劑次位列第9，每百人接種劑次僅為16.7，遠低于北京（127.6）和上海（82.5），也低于全國同期水平（23.6）。

5月18日，鲅魚圈區某公立醫院的一位醫生告訴南方周末記者，其所在單位于2021年新年前后開始注射疫苗，無需預約，“但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注射”。

一些沈陽居民起初對疫苗注射也持觀望態度。陸喬在沈陽的一家疾控中心工作，因為疫情，工作一下子忙碌了起來，有天晚上忙到凌晨2點多。“以前沒什么人打疫苗，大家都不是那么敢扎（針），怕有副作用，現在要打得排隊4個小時。”

這幾天的工作間隙，陸喬還接到很多親戚朋友的電話，都是來咨詢新冠疫苗的，“我告訴他們，我和身邊同事接種后都沒有明顯不良反應，我建議他們趕緊打。”

一場接種新冠疫苗的“加速賽”，已經在這片黑土地上打響。

營口市疾控中心副主任李巖也在5月15日表示，截至5月14日，營口已接種新冠疫苗25萬余劑次，其中鲅魚圈區已接種5.1萬余劑次。除鲅魚圈區因疫情暫停接種外，其余各區都在開展接種工作。

5月17日，沈陽市疾控中心副主任王萍在新聞發布會上介紹，沈陽市將繼續加快疫苗接種進度，截至目前沈陽市累計接種新冠疫苗181余萬劑，近152萬人。

最近幾天，沈陽白天溫度達到30度左右。盡管如此，陸喬看到的是排隊打疫苗的隊伍特別長，戴口罩的人滿臉是汗，人們盡可能地站在太陽曬不著的陰涼處排隊。

“營口是一個口岸城市，來往人員復雜，防控力量相對薄弱，當地也不生產疫苗，因此當地政府更應積極爭取疫苗，讓更多人打上疫苗形成免疫屏障。”姜慶五對南方周末記者指出，疫苗的供應和接種不能只依賴于國家層面的統一調控安排，當地政府的主觀能動性也很重要。

中國有上百個口岸城市，哪個環節稍有疏漏，就可能有感染風險。此前，地處邊境的云南瑞麗也在半年多時間內連續發生3次疫情。

據央視網5月16日報道，從2021年4月1日開始，瑞麗所在的德宏州全面啟動新冠疫苗接種，目前適宜人群已基本完成疫苗接種。據云南省衛健委最新數據，目前云南省25個邊境縣市新冠疫苗接種的目標人群為407萬人，截至5月15日，已接種第一劑疫苗的有396.3萬人，第一劑次覆蓋目標人群比例已達97.4%。

城市治理在細節

由于之前的幾輪反彈疫情，多位東北居民對南方周末記者表示，醫院和公共交通等場所的防控管理還是相當嚴格的。

陸喬所在的疾控中心，按照人員配備和工作要求，分為流調隊、核酸檢測隊、水產市場指導組等多股力量協同開展工作。

“患者住院不但要做核酸檢測，還要做抗體檢測和胸部CT；入院陪護只能有一個；醫院門口有體溫電子檢測，還要掃健康碼，急診和平診的入口也是獨立分開的。”前述鲅魚圈區公立醫院的醫生坦言，民營醫院相對寬松，但是登記和測體溫都是必不可少的。

這位公立醫院的醫生還觀察到，年輕人一直戴口罩，老人不大習慣戴，農村相較城市而言戴口罩的人要少些。

鲅魚圈區人口50萬，在為期5天的“五一”假期中，接待了高達97萬人次的游客，旅游人次是當地人口的兩倍。旅游業的強勁復蘇，超乎了許多專家的預計，這給地方經濟注入了強心劑，卻也給疫情防控帶來了巨大的挑戰。

沈陽距離營口鲅魚圈區約兩個半小時的車程，很多沈陽人喜歡到鲅魚圈旅游度假，“吃點兒海鮮可勁兒造唄”。官方流調顯示，沈陽5月15日通報的首例患者劉某，以及5月17日新增的確診病例，都有“五一”期間自駕去鲅魚圈區旅游的記錄。

為了防止疫情進一步擴散，車輛和人員無特殊原因不得離開鲅魚圈區，確需離開的，需持72小時以內的核酸檢測報告。同時，沈陽市部分地區和營口市全市的全員核酸檢測也正在進行之中。

5月18日，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學院公共衛生學院流行病與衛生統計學系教授魏晟接受央視采訪時表示，這次最早的病例感染時間可能在4月中旬，距離確診已經過去了近一個月，再加上“五一”期間人員流動范圍特別大，有的確診病例活動軌跡涉及多個省市，接觸的人非常多，所以流調難度非常大，也非常考驗當地的疫情應對和治理水平。

同時，姜慶五還指出，尋找“零號病人”是一個學術問題，當地政府應把控制傳播蔓延當作最主要的任務，把防控工作做到位，普通人應配合政府工作、注意防護、應接盡接。

慶幸的是，5月19日，遼寧暫無新增病例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