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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46

 冬天里的四個孩子一只狗與四葉草

        2023.12.17.臨渭區天氣多云，氣溫-8°C~-4°C。

 吃過早飯，想去沋河濕地看看鳥兒。一出門，寒風凜冽，心里急驟地打起退堂鼓，想著那里太遠，騎車很冷，還是近處溜達吧。只是附近昨天都轉過了，除了遲遲不肯謝幕的茶條槭的幾小枝紅葉，看到的都是冬天熟悉的景物。推出單車，騎到街上，路上行人也很少，裏著羽絨服戴著帽子口罩手套匆匆奔走。只感穿的還是單薄，想返回享受屋子的暖和，但是直覺又告訴我：忍受了天寒地凍，也許就會與意外的驚喜不期而遇。

       淺而窄的沋河終于結冰了，冬天的細緩的河水清澈見底，不過，寂靜的濕地望不見一只飛鳥。轉向瑞泉中學對面的湖，橋下的湖水倒未結冰，冷風吹過波光粼粼，然而還是沒有一只鳥。

        記起夏日找到過最碩大的四葉草的景園，便又來到那片車軸草綠地。天氣確實很冷了，夏天葳蕤的三葉草大都瑟縮地匍匐在地，葉片厚些的已經受凍，草色黑青，萎蔫低垂，那些葉片薄些有白色花紋的倒很抗寒，倔強挺立。

 對人生運氣已無懸念的我開始尋找幸運草。蹲著看了一陣，就過來一個穿暗紅羽絨服的小女孩，也不稱呼我直接問道：“你在找四葉草？”“你也知道四葉草？是老師講的嗎？你找到過沒有？”“我是看書知道的。夏天我在我們校園找到過，還找到了六葉的呢！”“真的嗎？你太幸運了！”十多歲的小姑娘神采飛揚，也蹲下來看草：“不行，這些草都沓成一堆，不好找！”

        她走了，我的注意力也不是很集中了，我突然想：我小時候不愛說話，現在更不想說話，但漫長的來路上有一段時間很想說話，不管叫展示學識談吐還是叫顯擺能耐，反正想說想讓別人注意。只是，現在已從另一個角度能夠理解能耐這個詞：能夠忍耐被忽視被遺忘也能夠低調認知被重視被惦記，古時“能耐”亦作“能奈”。而奈何有懲治之義：《水滸傳》的第2回“王教頭私走延安府”就是因為高俅要“奈何”（史進的師父）王進。經受一切，寵辱不驚，是為能耐。

 終于，發現草下一枚受凍疲軟的四葉草，而它上層的三葉草盡管凍得僵硬些卻以倔強的姿態流露著傲岸。



       陽光慢慢灑在大地上，仿佛有了太陽和煦的撫摸，三葉草一株株緩緩挺起葉片，開始恢復生機活力。

 我去了前幢樓也向陽的一面，也很快發現生長還正常的一棵四葉草。拍照時，一個下樓取快遞的穿深藍色羽絨服的小男孩看著我，然后一直站在旁邊不離去。再找到一棵時，又過來一個也是十多歲的穿粉紅羽絨服的小姑娘，目光清澈澄凈地看我拍四葉草，問她：“你找到過四葉草嗎？”她沒回答，也沒搖頭或者點頭，還是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和我手上的四葉草，然后也悄無聲無息地站在一旁。過了陣，我們三人都一聲不吭地撥拉著腳下的三葉草。


        小男孩不緊不慢不喜不驚地告訴我們：“我找到了一棵。”我湊過去一看，很漂亮的一棵，有花紋，葉片收縮，但這孩子發現了。小姑娘也走近觀看，還是不言不語不笑不羨，沉靜若水。我心里以為她是個聾啞孩子，憐愛之情頓生：“找四葉草是愛爾蘭孩子的游戲，找到了就會幸運！我再找到一棵就送給你。”她還是不聲不喜，小男孩也沒多問，繼續俯下身子看草。這時，夏天里我給拍照過的那只小黃狗又躥到這片草地上來，剛才，它差點叨走我扔在草地上的手套，已經咬上時我疾忙抓住了手套，把它吼走了。這小家伙還挺纏人。院子里路過這片草地的行人也不好奇，有一對年輕夫婦走過時，丈夫說“在找四葉草”，妻子道“我從沒找到過”，“天冷得找啥，春天了找。”我很想為這個可憐可愛乖巧的小女孩找到一棵幸運草，天道亦酬善，我又找到一棵嫩綠的有花紋的四葉草，但葉片不大，我向小女孩招手：“小姑娘，來！送你一棵。”她依然緩緩過來，卻把手上的一株車軸草舉給我看，“我已經找到了”。我望過去：四片葉子，沒花紋，很厚實，但不是頂生4片，而是對生兩出復葉，但確實是一棵四葉草！我驚訝地微笑著問她：“你會說話？”她沒回答也沒點頭，目光波瀾不驚地看著我。“是四葉草，你真幸運！”她還是像前面一樣神情恬然天真無邪地望著我。“好了，咱們都找到了，天冷別凍感冒了，回家吃飯了。”他們聽話地散去了。沒遇飛鳥，我卻結識了這兩個我真心喜歡的不愛說話的小孩子。我們三個在一起，我是話最多的大孩子了……



       不過，這幸運草也許真的能預言運氣，在我返回途中，我去沋河公園看臘梅時，卻邂逅了四只黑水雞。還是在第一次看到它們的大橋南側的河洲處。先是兩只在夾雜挺水草本植物的灌叢邊緣徘徊，然后它們一前一后涉過冰面，走到西邊草叢里覓食，這時從北邊橋下方向也走過來兩只，在水岸邊與它們會聚。我遠遠地觀察拍照，耳朵很冷，手已僵硬，但這四只黑水雞享受著正午的陽光愜意十足。終于，其中一對向河洲優雅地踱步而去，等它們抵達對岸隱入灌叢，另外一對則疾步奔走過去。不一會兒，它們從灌叢南面向陽面鉆出來，啄食起什么，我發現那塊河面有兩小塊未結冰，有一只體形最大的開始梳理羽毛，還有只撲進水里潛水尋找食物，我凍得鼻涕直流，眼噙冷淚，可這些會飛翔的精靈兒卻在沐浴冰河、悠然閑適。

       揩去鼻涕去看臘梅，一大片里大部分樹葉子依舊茂密、一串串果實暗黑不落，仔細觀察才能看到果實不多的枝條布滿淡黃的花蓇葖。河邊氣溫相對低些，她們的開花物候期晚了一旬多。不過，路旁一枝已盛開一朵狗牙臘梅，向陽的一面一株素馨臘梅花已陸續開放，盛開的燦爛至極，微開的嬌羞無限，含苞的明黃醒目。我又想，這些植物也不怕冷，她們的堅強忍耐也超越了人類。
       不過，很快我也看到我的同胞們一樣的堅韌和無畏。那片橋頭綠地廣場旁，上年紀的男男女女在寒風里收拾著頭發。不論站著剪推頭發的匠人，還是坐著的普通老人，他們應該能夠投資開起一家店鋪，他們應該不缺少到暖和的理發店里消費的十來塊錢，但他們選擇了寒冷，而此時他們的孩子也許正在享受著舒適。為了幾塊錢節儉著，挨餓受凍的過往，他們似乎習慣了更談不上懼怕和自卑。

       我想起我剛工作時一包方便面一根火腿腸的年夜飯，想起我在冬季冰冷風寒夏天酷熱蚊叮的小屋復習考研的日子，想起近三十年前在我窗前的垃圾堆上撿起我扔棄的一束菊花的那個小姑娘，想起剛才那兩個不多言語目光聰穎一塊尋找過四葉草的小伙伴，我在太陽下不由地熱淚盈眶，我就想記錄下冬天里不畏嚴寒的蠟梅，不懼冰冷的飛鳥，還有親近自然感受新鮮的孩子們，以及質樸生活默然無語的我的父輩們……這個世界確實美好博大，我珍愛生命感恩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