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蕎麥花如雪
霜草蒼蒼蟲切切,村南村北行人絕。獨出門外望野田,月明蕎麥花如雪。我因為蕎麥喜歡白居易的這首《村夜》,更因為《村夜》愈加喜歡故鄉的蕎麥。
蕎麥是一年生草本作物。莖直立,上部分枝,綠色或紅色,是一種雙子葉植物,主要有普通蕎麥和韃靼蕎麥兩種,前者稱甜蕎、后者稱苦蕎。蕎麥種子呈三角形,外披黑色硬殼,去殼磨面可食用。
蕎麥種植在我國有悠久的歷史,公元前5世紀的《神農書》中就有關于蕎麥八谷之一的記載。蕎麥是短日性作物,喜涼爽濕潤,廣泛分布于祖國各地,而故鄉的蕎麥久負盛名,它隨俗浮沉、適應性強,從不嫌棄扎根的這片貧瘠土地。故鄉的蕎麥“無意苦爭春”,它從不與百花爭奇斗艷,每當繁花散盡,方才以淡妝濃抹裝飾故鄉的溝、梁、山、峁,使北方這片粗獷的土地展現出盛彩華章。
蕎麥的谷蛋白很低,主要的蛋白質是球蛋白,主要的碳水化合物是淀粉,含有豐富的膳食纖維。蕎麥含有鐵、錳、鋅等微量元素,是難得的雜糧養生作物。而習慣于“酒肉穿腸過”的現代人,總是在不經意間讓健康悄悄溜走,往往忽略了五谷雜糧的特殊功效。
中醫典籍《黃帝內經》講:“五谷為養、五果為助、五畜為益”。《本草綱目》云:“蕎麥最降氣寬腸,故能練腸胃滓滯,而治濁帶、泄痢腹痛上氣之候,氣盛有濕熱者醫之”。《本草求真》曰:“蕎麥味甘性寒”。《怪證 奇方》記載蕎麥能降氣寬腸,消積去穢,凡白帶、白濁、泄痢、氣盛濕熱等癥,是其所醫。
現代醫學也認為蕎麥中含有蕎麥糖醇,能調節胰島素活性,具有降糖作用。蕎麥脂肪中不飽和脂肪酸中含有的大量亞油酸能降低血液膽固醇、預防動脈粥樣硬化。另外,蕎麥中還含有豐富的黃酮類物質,比如蘆丁具有降低血管通透性、增強微細血管功能、促進胰島素分泌的作用。因而,蕎麥歷來備受人們的推崇。
據《宋史》記載:太宗景祐三年,禮官宗正請每歲秋季月品嘗蕎麥,皇帝每年也吃一次蕎麥。相傳乾隆皇帝喜歡新鮮蔬菜和雜糧,蕎麥就是乾隆皇帝健康食譜中的珍品。乾隆皇帝每次出巡,都命令太監在當地買來蕎麥做的腕托吃。
蕎麥的吃法在故鄉可以說是花樣翻新,可做成美味可口的腕托、潔白爽滑的涼粉和香氣四溢的饸烙,親人歸來“米酒油膜木炭火,團團圍定炕上坐”,故人遠行“蕎麥圪坨羊腥湯,死死活活相跟上”。蕎麥還可以釀制成十里飄香的蕎麥醋和綿延醇厚的蕎麥酒。
蕎麥以其高潔淡雅的神韻而流淌于文人墨客的筆端,獨絕的蕎麥花經久地盛開在歷史的長河中,芬芳的花瓣翻飛于茫茫詩海之中,每每掀起朵朵漣漪。宋朝張伯子的“蕎麥得霜花漸老”、錢昭度的“蕎麥花殘小雪飛”、鄭剛中的“風緊落疏蕎麥花”以及陸游的“城南城北如鋪雪,原頭家家種蕎麥”,這些古詩清麗俊逸,字句如玉落盤。而白居易一首惟妙惟肖、通俗易懂的《村夜》使小家碧玉的蕎麥終登中國詩詞大雅之堂。
《陜北民歌》與《信天游》在傳承中國厚重文化的同時也浸潤了淡淡的蕎麥花香。“三十三顆蕎麥九十九道楞,二妹妹雖好是人家的人。三十三顆蕎麥九十九道楞,隔玻璃親嘴兒坑死個人”、“那片金燦燦的晚霞,唱開了粉嘟嘟的蕎麥花”、“蕎麥皮皮架墻墻飛,一顆真心獻給你,心里有誰就有誰,哪怕別人跑斷腿”,高亢激昂的《陜北民歌》與《信天游》情真意切、直抒胸臆,誠摯地表達了男女青年火熱的愛情。故鄉的蕎麥因為《陜北民歌》與《信天游》而有了生命,《陜北民歌》與《信天游》更因為蕎麥而有了靈魂。
蕎麥曾經是故鄉的救命糧,養育了無數饑寒交迫的人們。而今,蕎麥成為故鄉的致富糧,它不單純以糧食作物的身份存在,更是故鄉對外文化展示的一張靚麗名片。
每年漫山遍野的蕎麥花盛開,故鄉的“蕎麥節”吸引著無數游客慕名而來,“走三邊”(靖邊 定邊 安邊)就上演為一場弘大的視覺盛宴,游客徜徉于鋪天蓋地的花海之中,盡情吮吸著沁人心脾的蕎麥花香,興致勃勃地欣賞北國夏秋之風韻。“蕎麥花開,彩蝶自來”,而這一切總紛紛擾擾,你很難分辨哪是花朵,哪是彩蝶。游客于歡聲笑語中不停地變換著角度拍照,想用鏡頭留住每一個曼妙的瞬間。
蕎麥花有了月光靈魂才得以升華,寂靜的夜晚,涼風習習,空氣中彌漫著甜甜的味道,星星點點的蕎麥花與滿天星辰交相輝映,高挑的枝椏輕輕地蕩漾在如水的月光中,片片素潔淡雅的花瓣美的如詩在舞動。
我很想捧起輕柔的月光,揉進如雪的蕎麥花瓣,輕輕揮灑于天地間。此刻,我仿佛早已幻化成一朵嬌小的蕎麥花,搖曳在這“月明蕎麥花如雪”的美麗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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