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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一則消息轟動了疫苗圈。

當地時間8月11日，俄羅斯總統普京在政府會議上宣布，俄羅斯已成為世界上第一個批準新冠疫苗的國家。在經過2個月的人體臨床試驗后，該國首款新冠疫苗已在俄完成注冊。

這意味著，在全球新冠疫苗研發競賽中，俄羅斯這匹黑馬殺出重圍，反超中英美團隊，最終拔得頭籌。

普京希望疫苗盡快量產。他同樣透露自己的一位女兒也參與了臨床試驗，接種該疫苗后身體已有高水平抗體。

圖片來源：BBC

然而，消息一經公布就引發科學界軒然大波。這款疫苗因越過Ⅲ期臨床試驗直接注冊，引發廣泛質疑與譴責。世界衛生組織（WHO）發言人警告：在抗擊新冠病毒的過程中，疫苗安全性不應打折扣。

那么，俄羅斯這款不按套路出牌的疫苗，究竟靠不靠譜？

2個月的人體試驗，被試只有76人

常規疫苗的研發漫長而昂貴，需要幾年到十幾年的周期。但面對新冠疫情大流行的重大公共危機，所有研發都加速、縮短。

資料來源：NEJM Developing Covid-19 Vaccines at Pandemic Speed，翻譯整理后制成圖表

WHO希望新冠疫苗的研發時間盡可能縮短在12~18個月內。但俄羅斯這款由加瑪麗亞流行病學和微生物學研究所 （Gamaleya Research Institute of Epidemiology and Microbiology ）研發的疫苗，人體試驗不到2個月就已獲批，可謂神速。

在美國 Clinicaltrials 網站上，該疫苗已有臨床Ⅱ期試驗記錄，主要檢測疫苗安全性。

試驗設計了兩組被試，每組38名，共76名。多份報告顯示，這些參與者被隔離在莫斯科兩家不同的醫院，但臨床試驗具體結果并未公布。

疫苗專家汪曦告訴醫學界，“對于全球的疫情防控來說，俄羅斯這樣的大國有新冠疫苗注冊上市，無疑是一個非常好的消息。但從科學上來說，之前確實沒有很多相關消息，該疫苗的有效性和安全性到底如何，需要更多的數據支持。”

俄羅斯這款被稱作“衛星-V”（Sputnik V）的疫苗屬于人腺病毒載體疫苗，是目前全球疫苗研發五條技術路線中的一種。其他研發技術包括：滅活疫苗、減毒疫苗、重組蛋白疫苗與核酸疫苗。

相較于滅活與減毒疫苗，腺病毒載體屬于新型的疫苗技術。科學家采用被“閹割”或者“改造”以后的無害腺病毒作為載體，攜帶和轉移新冠病毒的S蛋白基因，從而刺激人體產生免疫力。

除俄羅斯之外，中國康希諾生物與軍科院、英國牛津大學與阿斯利康聯合開發的疫苗也是腺病毒載體疫苗。

三者不同的是，中俄使用的是人腺病毒，而英國則基于黑猩猩腺病毒。汪曦認為兩者沒有太本質的區別。

腺病毒載體疫苗相對來說安全、高效，但可能有效性不足，存在“預存免疫”問題，即絕大多數人成長過程中曾感染過腺病毒，體內可能存在能中和腺病毒載體的抗體，從而可能攻擊載體、降低疫苗效果。

原上海疾控中心醫生陶黎納認為，腺病毒疫苗的預存免疫問題可以通過多次接種來解決，彌補效果不足。

繞過Ⅲ期臨床試驗，是科學的還是政治的？

疫苗的臨床試驗有Ⅲ個階段，其中Ⅲ期臨床試驗至關重要。

一般來講，只有通過了Ⅲ期臨床試驗，疫苗才能成功批準上市。

Ⅲ期臨床試驗旨在檢驗疫苗是否有效抵抗病毒感染，以及潛在的副反應，其耗時最長，樣本量規模最大，需入組幾千人甚至上萬人，一般觀察一個流行周期以確定疫苗對易感人群的保護率。

據WHO不完全統計，截至8月10日，全球在研的COVID-19疫苗項目共備案167項，其中28項已進入臨床試驗階段，而進入Ⅲ期臨床的，只有6個團隊，中國占三席，英美德各占一席。

圖片來源：WHO，DRAFT landscape of COVID-19 candidate vaccines

在俄羅斯團隊異軍突起之前，疫苗研發的佼佼者們就在拼Ⅲ期臨床試驗的速度與結果。

例如，中國生物與科興中維相繼獲準在海外三個國家進行新冠疫苗Ⅲ期臨床試驗。中國生物將在阿聯酋開展試驗。科興中維將分別在巴西與孟加拉國開展Ⅲ期試驗，前者預計有9000人參與，后者預計招募4200名志愿者。

此外，牛津大學和阿斯利康Ⅲ期臨床試驗預計將在英國本土征募10000名志愿者，美國征募30000名。6月2日，巴西衛生管理局批準了牛津大學在巴西征募2000名志愿者參與Ⅲ期試驗的請求。

盡管普京總統反復強調俄羅斯疫苗通過了所有必要的檢查，是相當有效的，但由于缺乏Ⅲ期臨床試驗結果，這款疫苗還是受到科學界的廣泛譴責。

俄羅斯科學家對此評論，來源：《科學》雜志（Science）

“俄羅斯快速研發的疫苗引發人們對其安全性的憤怒”《自然》雜志（Nature）

WHO稱將關注俄羅斯新冠疫苗的研發進展，希望對疫苗安全性進行審查。

《科學》（Science）雜志評論道，這是一個令人震驚和困惑的舉動。

“這太荒謬了，我為我們國家感到羞恥。” 俄羅斯臨床研究組織協會(Association of Clinical Research Organizations)主席、律師斯維特拉娜•扎維多娃(Svetlana Zavidova)向《科學》雜志表示。這位有20多年臨床試驗經驗的科學家昨日向俄羅斯衛生部發出呼吁，要求推遲疫苗注冊，直到臨床試驗完成。

她代表臨床研究小組寫道：加速疫苗注冊將不再使俄羅斯成為這場競賽的領導者，它只會使疫苗的最終使用者，即俄羅斯國家的公民，暴露于不必要的危險之中。

疫苗專家汪曦認為，俄羅斯疫苗越過Ⅲ期臨床試驗，一方面這可能和該國的審批流程與常規不同有關，另一方面，該消息的政治意義（首個注冊、獲得大額訂單、增強社會信心等）大于實際的科學意義。

實際上，類似疫苗的緊急批準使用并非罕見。

例如，美國食品和藥品管理局（FDA）可以在藥效試驗完成之前通過緊急使用授權批準藥物使用。

扎維多娃對媒體表示，俄羅斯的認證過程類似于FDA的緊急使用，但是FDA有一個獨立的、主要由學者組成的咨詢委員會，定期審查疫苗批準申請。

對于國家注冊的含義，有中國疫苗專家對媒體表示，可以認為注冊之后新冠疫苗就可以生產并合法正常接種了，實際可能先為高風險人群接種，但不一定是直接上市銷售。

從俄羅斯國家藥品注冊局為該疫苗頒布的證書上可以看到，疫苗僅允許在2021年1月1日之前在民間流通。俄羅斯衛生部發言人稱，該證書允許疫苗給“一小部分弱勢群體的公民” ，包括醫務人員和老年人。

俄羅斯國家藥品注冊局為疫苗頒布的證書，經谷歌翻譯后截圖

無獨有偶，疫苗特批使用的情況在國內也存在。

6月25日，中央軍委后勤保障部衛生局頒發軍隊特需藥品批件，批準康希諾生物與軍事科學院軍事醫學研究院生物工程研究所聯合開發的腺病毒載體重組新型冠狀病毒疫苗（Ad5-nCoV）在軍隊內部使用，有效期一年，但不得擴大接種范圍。

面對外界的質疑，俄直接投資基金總裁基里爾·德米特里耶夫向俄羅斯塔斯社表示，該疫苗Ⅲ期臨床試驗在注冊后12日就會啟動，計劃在阿聯酋、沙特和菲律賓進行。各階段試驗的數據將在獲得后馬上公布。

據《科學》雜志報道，俄羅斯疫苗將由位于Zelenograd 的 Binnopharm 公司生產。該公司每年可生產150萬劑該產品，并希望擴大生產能力。

加馬利亞研究所稱，俄羅斯已經收到了來自20個國家的10億劑疫苗訂單，并計劃在巴西、印度、韓國、沙特阿拉伯和古巴生產這種疫苗。

新冠大流行面前，要安全性還是有效性？

普京稱自己的一位女兒接種疫苗后身體已有高水平抗體。

但是，高水平抗體并不能代表疫苗有效。

實際上，疫苗作為外來抗原，在注射人體后都會導致機體產生抗體和免疫反應。但對于一款成功的預防性疫苗來說，需要在較長時間內讓機體能夠對同類抗原產生快速反應。

疫苗注射后體內產生滴度越高、持續的時間越長，越能提供長效保護。

疫苗的保護率成為衡量Ⅲ期臨床試驗是否成功的重要指標。在疫情面前，這些有效性指標的限制有所放寬。

6月30日，FDA發布了生物制品評價與研究中心《行業指南：COVI9-19預防性疫苗的開發及許可》文件，要求上市疫苗的保護效力比安慰劑至少高50%。

但通常一種疫苗的保護率要達到80%以上才算合格。現役疫苗中，除了流感疫苗的保護率偏低（70%左右），其他疫苗都超過80%，麻疹類疫苗超過90%，狂犬病疫苗更高。

也就是說，緊急情況下FDA對新冠疫苗保護率的要求低于一般疫苗。但這個數據需要Ⅲ期臨床試驗提供。

由于俄羅斯疫苗團隊目前沒有公布相關數據，其安全與有效性仍未知。

陶黎納較為樂觀，他告訴醫學界：“俄羅斯跳過Ⅲ期試驗會降低疫苗有效性的把握度，但在目前的緊急狀態下，如果能保證安全性，就算降低對有效性的把握，在我看來是可以接受的。”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免疫學專家M向醫學界表示：繞過Ⅲ期臨床，直接大規模應用，可能會存在一定的安全風險和隱患，特別是不良反應和有效性的問題。所以，我希望我們國家不要受俄羅斯的刺激，需要保持理性和慎重。當然如果俄羅斯疫苗獲得成功，可以減少我國來自俄羅斯輸入新冠病人的壓力；也可以為我國的疫苗研發提供經驗。

據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統計，截至8月12日20時，俄羅斯已有超過90萬新冠肺炎病例，其中15231人死亡。

參考資料：

1.WHO cautions Russia on COVID-19 vaccine.https://www.aa.com.tr/en/asia-pacific/who-cautions-russia-on-covid-19-vaccine/1938509

2.Russia’s approval of a COVID-19 vaccine is less than meets the press release.

https://www.sciencemag.org/news/2020/08/russia-s-approval-covid-19-vaccine-less-meets-press-release

3.俄羅斯批準疫苗證書網址.http://grls.rosminzdrav.ru/Grls_View_v2.aspx?routingGuid=d494c688-0bc6-4c30-9e81-23f043ceb43e&t=

4.普京宣布俄羅斯注冊全球首款新冠疫苗 世衛組織：將評估其安全性.https://finance.sina.com.cn/world/gjcj/2020-08-12/doc-iivhvpwy0522480.shtml

5.新冠疫苗專題報告：滅活苗進度領跑全球，重組蛋白苗潛力較大.上海證券.http://pdf.dfcfw.com/pdf/H3_AP202007101390778875_1.pdf

來源：醫學界

作者：從小新

審稿：田棟梁

校對：臧恒佳

責編：潘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