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土的“ya li shan da”鸚鵡
鸚鵡有蝴蝶般的漂亮,孩子般的乖巧,小狗般的調皮,同時還是探究動物行為學的最佳樣本。
在鳥類當中,我對鸚鵡的喜愛是很明確的:從大陸1991版的《中國動物志·鳥綱·鸚形目》、港臺版的《世界鸚鵡圖鑒》,到英文版的《全世界的鸚鵡》(Parrot of the World),哪怕這些書的單價在當時可以抵得上我的好幾個月工資,我從不錯過入手的機會。
中鸚鵡毒最深的時候,我自己甚至寫了一本《養只鸚鵡做伴兒》,十多年過去了,前陣子在網上依然能看到這本書,令我有點意外。
多年前寫的一本小冊子
那時候人們養鸚鵡還沒有太嚴格的法律限制
最吸引我的是鸚鵡表現出的那種智力天賦,有興趣的朋友可以找一下關于啄羊鸚鵡智力的報道,以及艾琳·佩普伯格在其回憶錄《我和亞歷克斯》(艾琳博士建立了一個名叫“鳥類認知實驗”的計劃,這個計劃的縮寫就是ALEX,所以艾琳當時就給那只新買來的非洲灰鸚鵡起名為“亞歷克斯”。)中提到的那只全世界最有名的灰鸚鵡的故事。當然,我的那本小冊子也談了一些鸚鵡的趣味行為,如果各位看官還能找得到的話可以考慮入手一本,便于吐槽哦!
號稱最會說話的灰鸚鵡目前已經升格為“公約”附錄一物種
受到嚴格保護
今天我只談談國內的本土鸚鵡。
世界上共有約350種鸚鵡,而我國《中國鳥類野外手冊》只記錄7種!分別是大紫胸鸚鵡、緋胸鸚鵡、紅領綠鸚鵡、花頭鸚鵡、灰頭鸚鵡、長尾鸚鵡和短尾鸚鵡。近年稱國內還有葵花鳳頭鸚鵡分布記錄,算進去總共才寥寥8種!
嚴格說起來,在國內分布比較明確穩定的也就是大紫胸鸚鵡、緋胸鸚鵡和灰頭鸚鵡這3種,其它的都有從國外引進后流落在野外的外來戶嫌疑,作為一個鳥種數在全球領先的國度,我國本土鸚鵡的種數只占百分之一,也算是一件很奇葩的事情。
有人說鸚鵡基本上是屬于南半球的物種,對于有較強飛行能力的鳥來說,這樣的分布局限不能僅僅從地域自然條件的限制來解釋,必然還存在某些人為因素的關系。
我國的鸚鵡記載歷史幾乎跟文明史一樣久遠,《禮記·曲禮上》就記載“嬰母能言,不離飛鳥”,這里的嬰母指的就是鸚鵡,有解釋稱它們說話的時候詞匯不斷重復,樣子就像教嬰兒說話的母親一樣,后來在“嬰母”兩字右邊都加上鳥字偏旁作為這類鳥的專有名詞,再后來就變成“鸚鵡”了。
古人對于自然的認識是很樸素(或者說是很迷信)的,一種能說人類語言的生靈,足以讓篤信神靈巫術的人們癡迷。在跟周邊國家交往比較正常的朝代,如西漢、南北朝、唐朝和宋朝,鸚鵡均作為重要的異域貢品,如武則天和楊貴妃都飼養過雪白的鸚鵡(推測是白鳳頭或葵花鳳頭鸚鵡,這樣的種類從來就沒有任何國產記錄,只能是海外貢品)。達官貴人莫不以得到一只鸚鵡為幸。
在這種情形下,作為高檔稀缺資源的鸚鵡沒有像犀牛和高鼻羚羊那樣被殺絕,還真要感激它們分布地的蠻荒和具備飛行的能力。它們喜歡群居,目標明顯,在樹洞里做窩容易束手就擒。除了可以捉來獻給官府的馬屁孝敬之外,還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鸚鵡的利嘴可以破壞別的鳥難以破壞的作物(例如板栗),因而也給農林造成更大的損失。
“1984年3月在昆明見每只養過的大紫胸鸚鵡連框架售價一百多元(以當時的物價消費水平,一般工人每月工資也就二、三十塊),可見這項資源的經濟效益相當可觀,當然這種鳥對農林業也有損害,可以采取化害為益的措施以增加國民經濟收入。”——摘自1991版《中國動物志·鳥綱》第84頁
架養的大紫胸鸚鵡
大家可以注意到官方當時的概念依然是鼓勵“化害為益”,捉鳥變成一舉兩得的好事。在大型本土鸚鵡分布的川西、藏東南和滇西北是國內相對比較貧困的地區,那時候的一百多元就意味著家人好幾個月甚至大半年的生計,鸚鵡面臨的生存壓力可想而知有多大!
國內傳統的養鳥方式都是單只籠養,飼養鸚鵡則是單只用腳鏈在棲架上,這樣就徹底斷絕了家養鳥類配對繁育后代的可能,無法用人工繁育的方式來補償捉鳥給生態造成的損失。
后來國外的虎皮鸚鵡、雞尾鸚鵡和牡丹鸚鵡被引進國內動物園,并逐漸流向民間,這些小型的鸚鵡引發了民間人工繁育的熱潮,援引《中國綠色時報》1998年1月15日的一篇報道:
本報訊一對牡丹鸚鵡開價1.8萬元?這個令人咋舌的價格信息是從北京牡丹鸚鵡的最大集散地――官園鳥市獲得的,在那里連花色最為普通的牡丹鸚鵡也要400元。
……自1997年初,牡丹鸚鵡開始出現供需失衡,價格扶搖直上。于是,京城出現了養牡丹鸚鵡、賣牡丹鸚鵡的“火爆”局面。
業內人士指出,牡丹鸚鵡市場火爆背后有炒買炒賣問題。1997年6月,北京郵市狂跌,上百萬元資金轉入鳥市,短短幾天內,牡丹鸚鵡的價格上升數倍、數十倍,吸引了更多人投資炒作。
有識之士認為,時下的牡丹鸚鵡價格已不是牡丹鸚鵡的真實價格,而且已達到了頂峰,想要以此為致富投資項目的人應警惕,“背后黑手”可能會隨時撤資。一旦形成撤資之勢,那么,牡丹鸚鵡的市價將會同郵市一樣狂瀉。
當年被爆炒的桃臉牡丹鸚鵡
在泡沫破裂后留下了無數后代
致使如今成為不用保護的大路貨
在暴利誘惑之下,幾種小型鸚鵡數量在幾年內急劇擴張,緊接著的是毫無懸念的價格暴跌,幾種小鸚鵡都跌到“白菜價”,作為籠養鳥最大消費國的中國,國內鸚鵡保有情況必然影響到“CITES公約”(《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的保護規定調整,2017年“CITES”規定將鸚形目中的桃臉牡丹鸚鵡、虎皮鸚鵡、雞尾鸚鵡、紅領綠鸚鵡列入非保護類物種名單,其余均屬于《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附錄物種。
這種棕頭牡丹鸚鵡在原產地非洲作為農業害鳥被大量捕捉售賣
因人工飼養繁育更加粗放
如今實際數量已經超過桃臉牡丹鸚鵡
比較令人困惑的是,前三種的鸚鵡在國內確實是泛濫了,牡丹鸚鵡中棕頭牡丹的籠養數量其實也很多,單列桃臉牡丹估計拜當年國內的炒作后遺癥造成的名氣所賜,但紅領綠鸚鵡雖說國外分布較廣,它們的野外數量其實很有限(中國罕見),我覺得更有理由代替這個位置的應該是人工飼養難度相對更低、數量更多,目前民間保有量遠超紅領綠鸚鵡的亞歷山大鸚鵡。
個人猜想,或許是有的專家把紅領綠鸚鵡和亞歷山大鸚鵡這兩種搞混了,兩者在外形上看起來還是有幾分相似的,都是紅嘴綠羽毛,雄鳥都有個鑲紅邊的黑項圈,細看的差別在于紅領綠鸚鵡的羽毛鮮亮,焰紅的嘴較細,體型苗條;亞歷山大鸚鵡的羽毛則是無光澤的粉綠,粗壯的紅嘴是顏色較污的亞光,體型較壯。
國內有分布記錄的紅領綠鸚鵡
國內無分布記錄的亞歷山大鸚鵡
跟上圖比較可以看出兩者的相似性和差別
“亞歷山大(壓力山大)”這個名字借用來描述中國的本土鸚鵡的境況倒是很貼切,盤點一下,國產鸚鵡的生存壓力主要來自以下幾個方面:
傳統養大型鸚鵡的做法基本都是單只架養,它們沒有繁育的機會,因此不可持續;
繁育容易的小鸚鵡(虎皮、牡丹、雞尾鸚鵡)走的是低端路線,不能實質性減輕人們追求高檔鸚鵡(包括本土種類)的壓力;
人們在觀念上依然偏愛會說話的大型鸚鵡種類,居高價格刺激盜獵和走私野生個體;
來自傳統醫藥的壓力。很多《××本草》、《×藥辭典》上依然記載煮食鸚鵡有“養陰潤肺”的作用,雖然禁食野生動物的規定堵住了某些地方的人們將它們做成肉脯的后門,但“藥用”這道堂而皇之大開的大門會填進去多少鸚鵡以及其它野生動物(包括我以前提到的穿山甲)的生命,我還真不太敢說……誰敢保證鸚鵡今后不會被貼上“推薦使用的傳統配方”的標簽而用來輔助治療某些疫病呢?
近年來很多國外引進的鸚鵡已經成功實現了商品化的人工繁育
但依然沒有在根本上減輕本土野生鸚鵡的生存壓力
因為野外捕捉幾乎是零成本的(腦殘無視法律成本)
相信很多跟我一樣喜歡觀鳥的朋友都希望有朝一日在無危的動物名錄中能真實出現中國本土的鸚鵡物種。我對于目前紅領綠鸚鵡被列入國際非保護的名錄表示不服,堅持認為那是一種誤入,極其不情愿它們在無需保護的旗號下悲慘消失。從某種意義上講,它才是真正的ya li shan da(壓力山大)鸚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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