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下一個春天不再有鳥兒鳴唱
你的腦海里是否會有以下畫面浮現?
早上急匆匆出門,突然一只小麻雀不知道從哪突然降落在眼前,賊頭賊腦地準備銜起早餐店門前的一根面條;
在公交站等公交,一只黑色的鳥在綠化帶的草坪上邊挖蚯蚓邊機警地觀察著身邊的一切;
公交路過一個公園,幾只喜鵲在清早無人的人行道上吃果子,一個晨跑的人路過,它們飛走一會又飛回原地;
中午吃完飯從食堂出來,看到垃圾桶附近兩只灰藍色的和一只黑白色的小胖鳥撿著剛倒掉的剩飯剩菜;
下班回家走在路上,因為快下雨了氣壓很低,燕子從身邊呼嘯而過,當你以為要撞上行人的時候,它一個側身輕巧地略過;
回到家,走到陽臺想關窗戶避雨,突然發現斑鳩叼了幾根樹枝來這里下了蛋...
(背景圖 麻雀©?熊鶯)
如果有一天,路邊的樹枝不再有麻雀突然出現,雕塑上不再有小鳥突然站上去拉屎,池塘里禁止垂釣的警示牌上不再有夜鷺“示威”,如果下一個春天不再有鳥兒鳴唱...
我們稀松平常的日子,總以為不會改變,但其實一切都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巨變著。
*該文內容主要引用自相關文獻,僅作信息分享使用,并不完全代表WWF方觀點
在巴黎,
多種常見鳥正在減少
法國生物多樣性局和法國鳥類保護聯盟于 2021 年 5 月 31 日發布的一份報告顯示:近30 年內,30% 的鳥類已從法國城市和鄉村消失。
1989年,法國自然歷史博物館發起了常見鳥階段性監測(STOC)項目,該項目共發動約10000名各地區的本地調查員,進行了長達15年的監測調查,監測對象是123種法國常見鳥類。
根據調查結果顯示,在這些常見的鳥類中,有 43 種鳥類的數量正在迅速減少,尤其是鳴禽,例如家麻雀、云雀、家燕、金翅雀、斑鳩等。春天正變得沉默……
Passer domesticus
家麻雀
除了STOC常見鳥調查項目,法國鳥類保護聯盟(LPO)和法國自然歷史博物館2003年還聯合發起了“家麻雀調查”,調查結果顯示:2003年至2016年間,巴黎73%的家麻雀消失了。
巴黎家麻雀變化趨勢圖 ©?LPO
法國作家雨果曾將麻雀比作巴黎孩童們的靈魂轉世,它們是如此可愛且招人喜歡, 它們又是如此常見,以至于沒人發現在巴黎市中心麻雀的叫聲已經越來越少。
造成家麻雀嚴重衰退的原因是什么?關于這個問題,科學家們提出了幾種假設:
它們很難找到筑巢的材料;
市容整頓、小區改造、現代建筑物(玻璃或聚氯乙烯)的光滑表面完全沒有縫隙,剝奪了它們的筑巢棲息地;
城市化的加劇、灌木叢的破壞和昆蟲資源的減少剝奪了它們的食物,特別是在喂養幼鳥時。
這就是巴黎被越來越多的鋼筋混凝土包圍之后,變得越來越“安靜”的原因。
Hirundo rustica
家燕
19世紀前后,家燕和馬是密不可分的“室友”。因為它們會在馬廄中筑巢,這樣不僅能夠躲避天敵的攻擊,還能通過馬的糞便、人類的垃圾獲得大量昆蟲,保證食物充足的供給。干草和馬毛甚至還能成為巢材,一舉三得。除了馬廄,家燕也會選擇煙囪作為筑巢點,所以它們從前也被稱作“煙囪燕子”。
然而,這段“室友”關系并不那么長久,當家燕筑巢的農場被廢棄時,它們很快就會離開。隨著時代不斷前行,農村越來越多的農場變成住宅,城市里機動車輛逐漸取代了馬車,小燕子們能筑巢的地點越來越少。1970 至 1990 年間,歐洲家燕的數量減少超過一半,1990 年至 2000 年間,歐洲某些國家的狀況略有改善,但也還不足以使其恢復到最初的數量。
法國也是如此。19 世紀末家燕數量達到頂峰,之后便持續下降。自 20 世紀 60 年代以來,這種現象在農業實踐集約化的地區有所增加,養牛業逐漸被谷類作物取代。STOC調查結果顯示1989-2003年期間法國家燕的數量下降了約30%。
鳥類的減少恐怕是全球性的
不止上述提及的鳥類,全球近半數的鳥類都在減少。
根據國際鳥盟2022 年發布的報告《2022世界鳥類狀況》(以下簡稱《報告》)顯示:
自 1970 年以來,北美估計已失去 29 億只鳥類,而歐盟自 1980 年以來已失去約 6 億只鳥類,但面積小了五倍;總體而言,全球 49% 的鳥類數量正在減少,而只有 6% 的鳥類數量在增加;八分之一的鳥類面臨滅絕的危險。
《報告》詳細分析了鳥類受到威脅的幾個原因:
《2022世界鳥類狀況》封面
1. 農業發展擴張可能使鳥類棲息地喪失或碎片化
在多數高收入國家,農業擴張的空間很小,大多通過在現有農用地上加強農業的方法來實現增加產量,如增加機械化和農業化學的投入,或是將草地轉化為農田。多種機制嚴重影響了鳥類的生存和繁殖:農藥毒性、食物減少、棲息地喪失等。在歐洲,自 1980 年以來, 普通農田鳥類的數量已經下降了57%。
近幾十年來,北美的農田鳥類也遭受了類似的嚴重下降——1966-2013 年期間,74%的農田相關物種數量下降,其中許多下降與農業實踐的快速強化時期相吻合。在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國家,農業擴張導致棲息地喪失,而集約化是一個日益嚴重的威脅。全球有73%的鳥類受到作物或畜牧業、木材和紙漿種植園或水產養殖的影響。
2. 不可持續的森林砍伐和管理是另一個重大威脅
每年有超過700萬公頃的森林消失,這個面積比愛爾蘭共和國還大,這影響了世界上近一半的受威脅鳥類物種。依賴大型古樹的物種受到的影響尤其大,例如世界上最兇猛的猛禽——角雕(Harpy Eagle)。它是南美洲雨林的動物居民,在那里捕食猴子和樹懶等獵物,它常筑巢的樹木有90%被砍伐,最近被世界自然保護聯盟瀕危物種紅色名錄升級為“易危”物種。
角雕在經常成為伐木目標的大型老樹上筑巢
©?feathercollector/Shutterstock
3. 入侵物種會引起本土物種數量的災難性下降,特別對海洋島嶼上的鳥類構成重大威脅
有46%的鳥類滅絕都與入侵的外來物種有關,幾千年來,人類一直在世界各地運送動物,包括故意或無意用作牲畜或寵物的動物,許多被引入的物種已經成為入侵物種。在過去的500 年里,至少有 86 種鳥類因入侵物種滅絕(占已知鳥類所有滅絕的 46%)——比其他任何威脅都要多。入侵物種和其他問題物種今天仍然是一個重大威脅,影響了全球567 種受威脅的鳥類,其中包括 131 種極度瀕危物種。流浪貓對鳥類的威脅也不容小覷。
流浪貓捕獲了一只國家二級重點保護的紅喉歌鴝
©? 丫丫魚
4. 過度開采鳥類資源是地理上分布最廣的對鳥類的威脅
國際自然保護聯盟(IUCN)顯示捕獵和誘捕是地理分布最廣的威脅。現存的至少有 45%的鳥類被人類利用,主要用于寵物(40%)和食物(15%),但也用于運動、裝飾和傳統醫學。這些物種中大約有三分之一是跨國貿易進行的,但本國內貿易對許多物種來說也有很大影響。
不幸的是,這種使用大多是不可持續的。在過去的 500 年里,狩獵已經成為至少 50 種鳥類滅絕的原因,目前依然威脅著全球至少 529 種(37%)的受威脅物種。雖然許多國家已經制定了防止鳥類被過度利用的立法,但由于執法力度不大、文化觀念未轉變以及缺乏替代生計的生活方式,非法狩獵和誘捕仍然很普遍。
國家一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 黃胸鹀 ©? 魏斌
5. 誤捕/兼捕(by-catch)威脅著海鳥的生存
30%的海鳥(19個極危物種、34個瀕危物種,58個易危物種)被IUCN認定為受威脅物種,11%的海鳥被認定為近危物種,高達57%的海鳥物種數量正在下降。所以海鳥被認為是目前世界上遭受最多威脅的鳥類種群。
漁業的誤捕/兼捕是對海鳥構成的最大威脅之一。誤捕/兼捕是指海鳥在捕食魚餌或漁民丟棄的魚時,被漁具纏住導致死亡;或是它們與拖網漁船的電纜相撞,導致溺水死亡。每年都有成千上萬只海鳥因此死亡。雖然公海區域有設立種種緩解措施,但是因監管難度過大,所以對漁業的約束性甚微。
《報告》原文
6. 氣候變化已然成為一個嚴重的威脅,并會在未來帶來更大的挑戰
全球變暖比工業化前的水平高出1.1°C,預計在 2030 年至 2052 年期間將上升到 1.5°C,到 2100 年將上升到3°C。面對如此迅速的氣候變暖,鳥類幾乎沒有生存的可能。如果有合適的棲息地,它們可能在高緯度或高海拔地區尋找更涼爽的氣候,或者它們可能改變遷徙或繁殖的時間,以適應變化后的氣候條件。
但是,分布范圍的變化是有限的,遷徙和繁殖周期的變化會導致捕食者、獵物和競爭對手之間的關系中斷,從而導致存活率下降。陸地鳥類種群趨勢的分析從地球數據庫顯示,下降最大的地區經歷了快速變暖,而最近的一項研究估計,幾乎四分之一的受威脅鳥類可能已經在分布范圍內受到氣候變化的負面影響。
7. 住宅和商業區的發展威脅著物種及棲息地
住宅和商業區的發展是對全球生物多樣性的主要威脅,影響了 374 種(27%)全球受到威脅的鳥類。對鳥類的影響主要來自棲息地的喪失和碎片化,但環境污染、人類干擾及與構筑物發生碰撞也同樣影響著鳥類。住宅和商業區域的擴張幾乎總是與相關基礎設施的發展有關,如公路、鐵路和能源基礎設施,包括電力線,這加劇了對自然的威脅。城市正在迅速擴張。
受困于商場內的黑臉噪鹛幼鳥 ©熊鶯
最近的一項研究估計,在 2000-2100 年期間,全球總城市發展范圍將增加5倍,其中非洲和亞洲的擴張速度最快。如果計劃不當, 這種發展可能會對生物多樣性產生廣泛的負面影響。
與建筑物,特別是與玻璃的碰撞,也是導致鳥類死亡的一個重要原因。在白天,鳥類會因玻璃折射出的開闊天空或植被而撞向建筑物。夜間,人工照明也可能會使遷徙的鳥兒迷失方向。在美國,每年估計有3.65-9.88 億只鳥類被與建筑物相撞而死亡,而在加拿大,估計在 1600 萬到 4200 萬只之間。
2023年10月5日,
至少有 1000 只鳥因與芝加哥一棟建筑相撞而死亡
©?Lauren Nassef
8. 野火更加頻繁和劇烈
從宏觀來看,野火是世界多地一種季節性的自然現象,以及一些生態系統固有的特征。但是一旦野火失控,就會對野生動物造成嚴重的負面影響。由于氣候變化和土地使用及管理的變化,預計到2100年,野火發生的頻率將增加50%。
2020年,在北極、北美西部和巴西潘塔納爾發生了創記錄的火災。比如在澳大利亞,在經歷了創紀錄的高溫和嚴重干旱之后,2019-2020 年夏季,前所未有的森林大火席卷了澳大利亞南部。多達 1900 萬公頃的土地被燒毀,而且這些火災通常異常劇烈,影響了澳大利亞東南部 20%的森林。
據估計,多達 1.8 億只鳥類可能受到了火災的影響。許多受威脅物種接近滅絕,而其他以前沒有被認定為有危險的物種現在可能進入受威脅名單。
紀錄片《澳洲山火:地獄里面》
9. 能源生產對某些物種構成重大威脅
工業革命推動了化石燃料消費的快速增長。今天,世界上化石燃料仍占據能源生產方式的80%,它從各個方面影響著生物多樣性,包括影響氣候變化。此外,采礦活動破壞和退化了棲息地,而進入的道路則使景觀遭受進一步的侵蝕和干擾。
鳥撞是海上石油和天然氣平臺的一個重大問題,而油輪和管道的石油泄漏會導致周期性的大規模死亡事件。為了應對氣候緊急情況,目前正在開展向可再生能源的基本過渡。然而,可再生技術,如果計劃和設計不當,也會對自然產生危害。
例如水電可能會破壞河流的生態系統;野生動植物富饒的地區可能會被草料、桉樹和棕櫚油等生物燃料種植園替代;即使是風能和太陽能設施,如果選址不佳,也會對自然產生重大影響。在向可再生能源過渡的過程中,對電力網絡的需求也顯著增長,這將會增加鳥撞和野生動物觸電的風險。
如何幫助我們永遠的伙伴?
不要絕望。
不可否認目前情況很嚴峻,但幸運的是,鳥類會“告訴”我們需要采取哪些行動來幫助自然恢復,并向我們表明保護行動是有效的,物種能夠被拯救。
國際鳥盟表示,自2013年以來,有726種全球受威脅鳥類直接受益于相關保護措施。在國際鳥盟伙伴關系的倡導下,共幫助450個鳥類與生物多樣性區域建立法定保護區,包括2022年在Aves Argentinas(鳥盟伙伴)的一系列工作下建立的Ansenuza國家公園,以保護阿根廷的奇基塔湖,進而保護了50萬只遷徙水鳥,其中就包括易危物種——安第斯紅鸛。
《報告》詳細介紹了物種免于滅絕、種群恢復、威脅得到管理和生態系統恢復等保護措施:
1、保護和有效管理重要的鳥類和其他生物多樣性保護區;
2、通過社區管理來保護重要的地點;
3、保留和恢復鳥類棲息地;
4、防止過度開發和非法殺害鳥類;
5、盡量減少能源基礎設施造成的影響,促進可持續發展、自然安全且可再生的能源開發;
6、管理外來入侵物種;
7、及時且妥善處理漁業副漁獲物;
8、針對傘狀物種恢復開展行動;
9、讓生物多樣性成為社會主流話題;
10、影響政策和立法;
11、通過能力建設、自然教育等方法提高公眾意識;
12、意識到監測的重要性;
國家一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
中華秋沙鴨 ©? 劉培琦
2020年后全球生物多樣性框架是世界上阻止自然喪失的最好的、也許也是最后的機會。這一次,各國政府必須將承諾轉化為實質性行動,從而在以前失敗的地方取得成功。我們的未來以及世界鳥類的未來取決于它。保護工作面臨的挑戰不斷升級,而時間已經不多了。未來幾年將是采取行動的“關鍵十年”。
世界候鳥日即將到來。在你閱讀這篇文章的同時,世界上有10億只鳥兒正飛躍沙漠、山川和海洋,它們的目的地,可能正是你身邊的一個公園、一片濕地或一座森林。
就從今天開始行動,也許是上傳鳥類數據時不再忽略麻雀等常見鳥,也許是少點一次外賣,也許是在野外拾起一個水瓶,也許是舉辦一次公益活動,也許是轉發一篇科普文章等等等等。
資料來源:
https://www.lpo-idf.fr/?pg=sp&sp=127
https://www.lpo-idf.fr/?pg=sp&sp=14
https://www.lemonde.fr/blog/fredericjoignot/2023/05/26/tristesse-le-ciel-se-depeuple-les-oiseaux-communs-disparaissent-alouettes-hirondelles-tourterelles-chardonnerets-moineaux-grand-entretien-avec-allain-bougrain-dubourg-qui-se-bat-pour-eux-dep/
https://www.birdlife.org/
https://www.birdlife.org/news/2023/07/29/the-tragedy-of-horizons/
https://www.theguardian.com/us-news/2023/oct/07/chicago-mccormick-place-building-bird-deaths-windo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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